严耕望先生是研究中国中古史的大家，专长于中国中古制度史和历史地理的研究，他治史以严谨著称，有自己独特的风格，备受史学界推崇。其在《治史三书》中提出的治史态度、理论、方法、原则能否迁移到中学历史教学中呢？笔者曾以“无孔不入、有缝必弥”的治学态度来反思和调整“五四运动”一课的教学，形成了一些实践。
2015年10月，笔者在执教华东师大版高中历史教材第五分册“五四运动与中国的成立”一课时，一个学生向我提了两个猝不及防的疑问：“为什么巴黎和会外交失败会引发学生？”、“五四运动为什么是5月4日而不是其他时间呢？”
这两个疑问，让我毫无准备，猝不及防。一是备课时确实没有考虑过学生会有这样的疑问，二是自己也从来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五四运动是五月四号而不是别的其他日子。当时，我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个“缝隙”应该要及时填补。好在十几年的教学经验，让我学会了打“太极”，发动学生一起来思考。
生1：“巴黎和会上，中国作为战胜国参加会议，提出的要求合情合理，然而列强却推行，中国的合理要求，学生出于爱国而上街。”
师：“C同学的追问非常好，这个问题大家不妨课后好好思考下，还有五四运动为什么是在5月4号这个问题也很有意思，C同学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课后我们可以继续交流。”
很显然，这个“无孔不入”的学生的两个提问，完全了我备课和知识的巨大“缝隙”甚至是“致命漏洞”。羞愧之余，我开始查找资料以解答学生的疑问。随着材料的搜集和梳理，疑问逐渐清晰，对教学思也进行了及时调整（下图左是调整前的思，下图右是调整后的思）。
师：“今天我们学习五四运动，五四运动初中历史教材已学过，今天老师想带着大家换个思来学习五四运动，请大家看屏幕上的幻灯片。”（教师出示上图右的幻灯片，引导学生进行问题探究）
师：“请大家结合教材和所学知识，说说看巴黎和会上中国代表团提出了怎样的外交要求？为什么中国外交失败？”
师：“为什么外交失败的消息传到国内，就引发学生的呢？以前中国不是一直推行外交吗？”
生2：“随着中国半殖民地化的不断加深，中国人尤其是青年学生对认识得更加深入了，尤其是中国作为战胜国依然得不到的待遇，让国人很失望，进而失望为。”
师：“大家说的非常好，我们来看看当时五四运动的亲历者、学生罗家伦是怎样认识这个问题的。”
出示罗家伦《对五四运动的一些感想》中的材料：“第一，是前次新华门事件的连续（指1918年5月的活动）。第二，是新文化运动所产生的思想变化的结果。第三，是大家受了蔡孑民（蔡元培）的影响，一变从前羡慕官僚的心理而为官僚军阀的心理，并且大家有了一种以气节相标榜的态度，有意去撄官僚军阀之锋。第四，是正当巴黎和会的时候，感觉到中国受人支配和帝国主义国家协以谋我的痛苦。第五，因为受欧战以后潮流的激荡。”
师：“从以上材料来看，罗家伦先生认为是五个因素共同作用，促成了学生。为什么学生选择5月4日上街呢？”
出示2015年5月4日海南日报上发表的王凯《亲历者眼中的“五四运动”》一文中的材料：“据罗家伦介绍，他们原来准备5月7日率领群众在外举行，因为这一天是国耻纪念日，这样做可以减轻学校的责任，对北大和蔡元培校长都会有所。但一个意外情况打乱了原定计划，5月3日，学校举行一个纪念活动，北大的许多师生都去观礼，罗家伦也去了，直到晚上点钟才回来。就在罗家伦等人去的这段时间，事情起了变化，报人邵飘萍来校通报了山东问题已经失败的消息。在校的一帮同学马上在北河沿法科第三院召议，先由邵飘萍报告消息，后由许德珩等人发表了激昂的；后来参加过一大的刘仁静带了一把小刀，要在会场上，还有一位学生，也准备断指写血书。这次形成了一个决议，决定第二天（即5月4日）联合各校同时行动，并在北大学生中推出二十名委员负责召集，当时不在现场的罗家伦也名列其中。”
师：“从以上材料可以看书，学生原本是计划5月7日举行的，但是5月3日外交失败的消息传回国内，学生临时，在群情激愤之下临时改变决定，5月4日提前行动。是要去哪里呢？为什么要火烧赵家楼呢？是好的吗？”
出示《学界全体宣言》的材料：“现在日本在万国和会上要求并吞青岛，管理山东一切，就要成功了！他们的外交大胜利了！我们的外交大失败了！山东大势一去，就是中国的领土！中国的领土，中国就亡了！所以我们学界，今天排队到各公去，要求出来维持。务望全国农工商，一律起来，设法开，外争国权，内除。中国存亡，就在此举了！今与全国立下两个信条道：（一）中国的土地，可以征服，而不可以断送。（二）中国的人民，可以，而不可以低头。国亡了，起来呀！”
师：“从以上图示来看，赵家楼在区的东侧，从线来看，学生先去的，后去的赵家楼。可见，火烧赵家楼并没有事情就好。为什么学生要去赵家楼呢？”
出示八年五月五日新申报上的报道材料：“今日，各校学生后又赴曹汝霖家，因入内，打破电灯，曹宅，学生数人。”（如下图）
出示北洋公报材料：“大总统令：本月四日，大学等校学生，纠众，纵火伤人一案。方事之始，曾传令京师厅，调派警队，妥为防护。乃未能即时，以致酿成纵火伤人情势。迨经总监吴炳湘亲往指挥，始行解散。该总监事前调度失宜，殊属疏误。所派出之人员，防范无方，有负职守。著即由该总监查取职名，呈候。首都重地，中外具瞻，秩序安宁，至关重要。该总监职责所在，务当督率所属，切实防弭，以保。倘再有借名纠众，秩序，不服弹压者，著即依法，勿稍疏弛。此令。国务总理内务总长钱能训中华八年五月六日——八年五月七日第一一六九号”
出示梁漱溟刊登在1919年5月18日《国民公报》上的文章《论学生事件》中的材料：“我的意思很平常，我愿意学生事件付法庭办理，愿意检厅去提起公诉，审厅去审理，学生去遵判服罪……纵然曹、章，在未成立时，他仍有他的。我们纵然是爱国急公的行为，也不能他，加于他。纵是国民的举动，也不能，不管不顾。绝不能说我们所作的都对，就犯法也可以使得。”
出示胡军《蔡元培与五四运动》中的材料：5月10日，蔡元培在南下途中特地给学生写了一封信。他信中说道：“仆诸君本月四日之举，纯出于爱国之热诚，仆亦国民之一，岂有不满于诸君之理。惟在校言校，为国立大学校，当然引咎辞职。仆所以不于五日即提出辞呈者，以有少数学生被拘警署，不得不立于校长之地位以为之尽力也……惟恐诸君或不见谅，以仆之去职，为有不满于诸君之意，故特在途中匆促书此，以求谅于诸君。”
出示曹汝霖回忆录里的材料：“此事距今四十余年，回想起来，于己于人，亦有好处。虽然于不明不白之中，了我们三人，却了多数人的爱国心，总算得到代价。又闻与此事有关之青年，因此，出国留学，为国家成就人才。在我呢，因之脱离，得以老亲，还我初服。”
以上课例中，由于学生的两个课堂提问，导致了教师课堂教学设计的调整，是由“无孔不入”的学生主动进攻而引发了教师的“有缝必弥”的防守态势。虽然调整后的教学设计较之前有很大的改进，也更能促进学生思维和能力的培养，但是整个教学环节和设问包括材料的处理还需要进一步的打磨，需要继续“无孔不入，有缝必弥”：如材料的孤证和互证问题、材料使用的信度和效度问题等等，都值得我深入思考和探究。从严耕望先生关于“无孔不入”与“有缝必弥”的理论阐述和笔者个人的课例实践来看，要想把历史学科专业治史理论和态度迁移到中学历史课堂教学中运用，需要注意以下三点：
基于以上实践和反思，笔者认为《治史三书》不仅是历史专业研究者学习治史的重要“教材”，也是中学历史教师提升学科能力的重要“课本”。通过有效运用其中的治史方法、原则和态度，迁移至课堂教学，必将使学生从中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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