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著名出版商施普林格(Springer)决定撤稿《肿瘤生物学》的107篇造假论文,这些论文发表于2012年到2016年之间,全部出自中国不同地区医院的524名医生之手。
搜狐号后窗联系到其中一位论文第一作者,他告诉后窗,论文的实验数据是真实可信的,被退回是因为同行评审环节出了问题:第三方中介机构为了论文采用率和发表时间,伪造了邮件地址。
论文造假名单一出来,他便接到了无数电话:“都是我的老师和名单上的通讯作者(注:实际上一般为课题的负责人、第一作者的导师、参与研究的最高领导。一般会留下联系方式,方便学术界交流等。担负着文章可靠性的责任。)打来的,患者也开始质疑我,我个人的诚信受到了极大影响。”
英国大型医学学术机构BioMed Central在2015年3月撤刊了43篇文章,其中41篇论文来自中国作者。据BioMed Central网站发布的公告,撤刊这批论文的主要原因是发现第三方机构有组织地为这些论文提供了虚假同行评审服务。
而2015年8月,斯普林格宣布撤回旗下10个学术期刊已经发表的64篇论文,而这些论文均出自中国作者。也给出了“同行评审中涉嫌造假”的理由。
英国《自然》周刊在2010年就指出了对中国科研论文造假日益严重的担忧。该周刊称,中国的一项调查显示,在6所知名研究机构的6000多名科研人员中,有三分之一的人承认剽窃、伪造或学术文章。
卫青(化名)毕业于内一所著名大学的医学系,他的老师也出现在此次造假论文的作者名单上,同在造假名单中的另一位主任级别的医生和他师出。
天津医科大学第二医院的医生吴某告诉后窗,很多学生跟在老师的论文后署名,可以顺利毕业。“我看了一眼名单,除了我们医院,还有很多大医院。这些大医院的医生,在医院工作的同时会带研究生,他们为了评学校与医院的职称和让自己的学生顺利毕业,也会进行论文造假。”
(化名)从医的青岛市立医院“榜上有名”,他表示:“国内现在没有统一的标准来评估医生的能力,论文水平和数量成为了一个硬性标准。职称又与工资、门诊费、会诊费挂钩,也决定了你在科里的。这些都排在了‘为了医学研究’之前,所以会出现论文造假的情况。”
“一般三甲医院等好医院,很多人博士期间的论文就够(评)了。而医疗条件差的县市,一些医生的文化水平不够,熬到四十多岁,为了评副高,会找人代写论文。”
在医院,医师职称分为:住院医师(助教)、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副教授)、主任医师(教授)。通过考试后每5年晋升一级。
综合资料与卫青等人的描述,假设一位正规医学院本科毕业的学生先得参加住院医师三年规划范化培训,取得规培证,同时参加执业医师证考试通过才可以执业。此后每五年才有一次晋升资格。
在这条晋升的上,论文与之密不可分。例如,按照人保部、卫生部的有关,晋升副主任医师,应在担任主治医师工作期间,至少有2篇第一作者论文(或著作),在专业期刊发表或在省及省以上学术会议的大会告;
晋升主任医师,应在担任副主任医师工作期间,至少有3篇第一作者论文(或著作),在国内外专业期刊上发表或在、国际性学术会议的大会告。
卫青说:“一般医院的职称的数量有限,具备条件的人多,就要按资历排队,一般副主任医师都要在四十岁上下。竞争很激烈。而县里的一些医生学历不够,想晋升只有(发表)论文这一条。”
据他透露,除了职称外,是论文造假的另一个驱动引擎。“评了高级职称,就可以到省里和开题,可以申请科研经费。但是科研也要发表论文阐述研究,很多人为了经费会动心思,不惜论文造假。”
一位知情人士告诉搜狐号后窗:“医院的科研经费还是较少的,报销都比较细致。但管理确实存在着一些问题。当前的课题管理采用项目负责人审批制度,财务部门对科研项目的运行缺乏了解。”
从目前已公布的信息与报道可知,被退回的107篇中国医学论文,涉嫌利用评审制度的漏洞,向《肿瘤生物学》的编辑推荐了肿瘤领域的著名专家作为自己论文的审核人,即同行评审;然后伪造了这些评审的邮件地址,最后假冒专家表扬并通过了自己的论文。
公布的名单中,某肿瘤领域专家是一篇论文的第一作者,论文造假名单一出来,该专家便接到了无数电话:“都是我的老师和名单上的通讯作者打来的,患者也开始质疑我。”目前,该作者并未受到降级或者罚款等处罚。
论文的其中一位通讯作者告诉搜狐号后窗:“我确实不知情这个论文的事,名单一出来社会纷纷我们。我相信造假的不是我的学生,但他们图省事来找中介代文,这是错误的。”
据该专家说,这篇论文的实验数据是真实可信的,论文被退回是因为同行评审环节出了问题:第三方中介机构为了论文采用率和发表时间,伪造了邮件地址。
由于论文代写的中介机构名字多变,该专家无法联系到第三方。“我们团队一般都会花少量的中介费,让第三方联系社代发稿来省时间。没想到他们会在同行评审上作假。社已经停刊了,内部监管也是有问题的,但现在名单都公布出来,我我的老师们。”
“我们完全不知情,而我后面的署名老师们更。他们都打电话来我,让我百口莫辩。”该专家说。
退稿的施普林格方面表示,经调查,已有“明确”表明这些作者在推荐审稿人时使用了假邮箱。部分作者有可能借助第三方论文编辑服务,并使用了第三方提供的审稿报告。
以《肿瘤生物学》(停刊)为例,人可以电子或者邮寄,在的同时,可以自己写推荐审稿人和利益竞争方。“推荐审稿人一般都会写业界的顶尖大牛,而利益竞争方则是对该作者或研究存在明显的,社一般以邮件的形式与推荐审稿人联系。”曾有过学术机构实习经验、毕业于大学研究血小板方向的医学博士林真(化名)透露。
他还说:“社自己有庞大的审稿人库,但有些领域的类别可以细分到很小,一个综合性的社不可能每个方向都熟悉,所以就会被钻。”
以林真研究的血小板方向为例,血小板已经属于血液学中的细微分类,在医院属于血液科的范畴;而在血小板不同的蛋白受体每一种都有各自的功能,再比如同一个蛋白受体,可以研究它的结构、功能、受体的下游传导信号等等更为细致的分类,无法面面俱到,往往优先联系推荐审稿人。
“有些人会写推荐审稿人的真名字,假邮箱,然后自己冒充该审稿专家来审批通过,一旦通过之后,就可以刊发。”林真说,也存在审稿人与作者相熟的情况。
林真说,很多圈外人和刚刚入行的人把这些核心期刊想得很高端,但其实这些机构在论文评审方面存在很多疏忽和漏洞。很多人将中国与的医生论文造假程度进行比较,林真说:“与中国的临床职称评定标准不同,每级的医生收入都很可观,所以很少存在论文造假的问题。”
论文代写有很完整的产业链。有中介机构会定期到医院发小广告,有的直接打着代写的旗号;有的则打着考试培训的名义。
2016年,央视曾了广州名匠等大规模论文造假公司,其中医学类的标价不菲,而职称类的论文写手一天就可写出5000字,产量颇高。
一家自称是“中天教育”的中介机构拥有自己的网站,并还打出“论文代写联盟”的旗号。该中介的客服告诉搜狐号后窗:“从代写到代发保过一条龙,都有详细的价目。根据评职称的标准和具体的论文要求费用不一,医疗领域要加价。”
在报上“省级三甲医院,评审中级职称,论文要求五千字,查重率17%,需要代写代发”后,该中介给出五本期刊,其中有《影像研究与医学应用》等国家级期刊,并一再作保:“确定好刊物,选择一条龙服务百分之百包过。”
在确认好一本《医药前沿》的省级期刊后,该中介给出了详细的价格:2400字符一个版面,一个版面的代写代发是2800元。
论文造假的新闻一出,很多人在网上发声,表达对以后看病的担忧。一位网友“吓出一身冷汗”,并表示:以后还有靠谱的地方看病吗?
在看来,医患关又要逼紧一步了。“但一个医生会不会看病与论文写的好坏、论文是否造假都没关系。”
说,有些临床手术厉害的医生,没有时间搞科研,也不愿意写论文,他们在学术上没有建树,但临床经验很丰富。
“在科研一线的都是主任医师级别,平均每个礼拜查一两天房,很少下临床;而副主任级别要下临床看病,很少发文章;剩下的医生都是蹭文章,跟着老师写病历、,蹭署名顺利毕业。”说道。
据与卫青等人透露,主任医师一般都是患者的首诊,来决定大方向。而做手术、开药等都是副高团队,也就是副主任的事。
然而,更多的人看清楚了医院的名利场后,还是选择纵身跳入刷论文的圈子。让印象深刻的是,同医院的一位“著名”医生,曾被称为“鬼才”的郁金泰。
青岛市市立医院的郁金泰博士保持了连续三年的SCI论文发表世界纪录。从2008年1月1日到 2016年10月21日发表了232篇论文,在过去的连续三年中平均每5.3天发表一篇论文,在2016年竟然达到了每4.9天发表一篇论文。
据网上资料,郁金泰发表的文章并非都是第一作者,而是近70个研究室历时9年的研究。关于郁金泰,网上可盖棺的少之又少,这位天才式医生的刷论文经历成为医学界的罗生门。
“郁金泰是刷论文的一个代表人物。谁都不想一辈子做一个主治医师!一个老专家,经验比谁都丰富,就因为不会写论文,地位和待遇就天差地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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