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上午，一条“千人计划”专家举报武汉大学“长江学者”论文涉嫌造假的消息在微信朋友圈开来。
消息称，武大“千人计划”特聘专家H发现武大基础医学院院长、模式动物研究所所长、“长江学者”李红良2017年发表在《自然医学》上的两篇论文涉嫌造假。题目分别为《靶向CFLAR改善小鼠和灵长类动物的非酒精性脂肪肝炎》和《多泡体调控蛋白Tmbim1通过靶向Tlr4的溶酶体降解改善小鼠和猴子的非酒精性脂肪肝病》。
武大新闻发言人李霄鹍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举报人H系武汉大学“千人计划”学者霍文哲。发言人还，霍文哲2010年2014年以全职千人的身份担任武汉大学A3动物实验中心主任；2015年，李红良在包括霍文哲在内的几名候选人竞聘中成功，当选为A3动物实验中心主任至今。《中国科学报》记者还了解到霍文哲自2009年至今，同时也担任美国天普大学医学院病理系终身正教授。
1月18日下午，接到《中国科学报》记者电话时，被举报人李红良表示：“我们愿意面对任何质疑，科学本来就应该接受的质疑。”事实上，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早于2017年4月便收到这份匿名举报并内部调查，并在当年12月中旬完成了调查。
非酒精性脂肪性肝病是当前全球最重要的公共健康问题之一。2016年，为天然免疫CFLAR和调控蛋白TMBIM1对非酒精性脂肪肝病的调控作用及机制，李红良课题组计划使用食蟹猴模型开展根据临床性的动物实验。实验人员通过对动物注射血清型编号为8的腺相关病毒（AAV8）载体，分别将CFLAR片段和Tmbim1两种蛋白的基因序列递送进入动物体内。此后30周和32周时间内，研究人员对猴子予以高脂饮食，通过对照实验观察情况。
根据霍文哲获取的5月6日当天的实验记录，这批猴子于5月6日进行周围静脉AAV8注射。他推测，如果实验开始时间按5月6日算，至论文显示的时间9月9日、10月2日，两项猴子实验的时间最多分别应该为18周和不足22周的时间，远不足论文中描述的30周和32周。
1月18日晚间，李红良在接受《中国科学报》独家专访时表示，该实验中首次对食蟹猴注射AAV8的时间并不是举报人所述的5月6日，而是3月17日；而且注射方式并不是霍文哲所推测的周围静脉注射。
“这项操作为肝门静脉注射，是一项小型开腹手术。”主刀者方静向《中国科学报》了操作时间实际为3月17日至26日。“10天时间里，我们每天从8点左右开始工作到晚上五六点，有时晚些到七八点，中间有短暂的午餐时间。”方静谈到当时的一些细节，“手术台上有主刀、医助和器械助手三个人，另外还有2名工作人员在手术室巡回做一些协助工作。每只猴的手术大概需要40-50分钟，快的线日肝门静脉注射手术的有包括方静、田松、沈立君、等在内的8名操作人员。
随后，4月18日进行了肝脏穿刺活检。对于霍文哲所了解的5月6日注射记录，共5名实验人员对食蟹猴进行了腺相关病毒外周静脉注射，目的是确保病毒携带的基因在猴子肝脏中有稳定表达，起增强、维持作用。“如果再对猴子进行开腹手术，可能会发生应激打击，影响实验结果。”方静说。
李红良表示，霍文哲正是从5月6日参与实验的一名实验员处获知了第二次注射的时间，因而假定这一时间是实验开始的时间。对于实验结束时间，李红良表示，他们的实验目的是长期观察CFLAR和TMBIM1对非酒精性脂肪肝病的治疗效果，因此申请的伦理批函时间是一年。课题组于8月9日至10日实验进行到20周时，进行CFLAR和TMBIM1的治疗效果评价并观察到了较为明显的治疗效果，也就是两篇论文第一次所用的数据。文章后，猴子实验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进行。10月18日至20日实验进行到30周时进行CFLAR治疗效果评价；10月29日实验进行到32周时进行TMBIM1治疗效果评价。
期间，审稿人返回的意见更新更远期治疗效果的数据，李红良课题组应要求将论文中相应实验猴治疗数据更新后提交，即文章最终发表数据。在李红良看来，举报人不清楚论文和回修过程数据更新情况。
对于猴子实验数量，霍文哲认为论文投出前1个月实验人员只象征性地做了4只猴的注射，而不是论文所述26只。
18日晚，武汉大学微博发布了李红良课题组对于猴子实验时间和数量的详细公告。2016年2月26日，李红良课题组从广西防城港常春生物技术开发有限公司购买食蟹猴50只，并于3月2日到达武汉大学模式动物研究所。
李红良表示，购回的50只实验用猴，有32只参与了两篇论文相关实验，其余18只安排给其他课题使用。“在参与实验的32只实验猴中，有12只注射了AAV8-GFP、10只注射AAV8-CFLAR（S1）、10只注射AAV8-TMBIM1。”武汉大学微博发布的公告中称。
实际上，关于实验用猴时间和数量的两个疑点，霍文哲早在2017年4月即向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提交。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曾于2017年12月责成武汉大学人民医院成立专家组对被举报的武汉大学模式动物研究中心主任李红良课题组实验进行鉴定，包括3名外校院士在内的5名专家认为，灵长类动物实验数据不存在伪造行为。这一结论亦于18日晚在武汉大学微博中得到公布。
经过多次质疑与回应，1月19日，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电话采访时，霍文哲仍然认为李红良课题组和武汉大学作出的解释无法让那两篇论文摆脱造假嫌疑。
对于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的鉴定，霍文哲表示，该鉴定缺乏性。“专家都是校方内部组织的，应当敦促校方从校外聘请专家，组织第三方专家。”霍文哲在接受《中国科学报》记者电话采访时称。
为此，《中国科学报》记者向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秘书处负责人巫世晶教授求证得知，近期就李红良学术诚信问题进行鉴定的调查组中“3名院士均来自校外”。
而霍文哲认为，现有解释不能证明实验真实性，有实验人员签名的原始实验记录才能够说明问题，“包括哪一天做了几只猴，光凭几个时间表不能说明什么”。科学上还存在长达10天的50只猴手术周期可能导致实验条件不一致、开腹手术后护理困难、CFLAR文章更新数据前后的统计差异等问题，都应一一出具原始记录，作出相应解释。
同时，霍文哲称，对李红良课题组按审稿人要求补充的实验动物数据，也应出具有关实验动物伦理批准文件，以证明跨度32周的食蟹猴实验符合伦理要求。
对此，李红良课题组表示，他们对实验原始数据严格保存，并将会应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的要求提供相关实验原始记录和伦理相关文件。
据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秘书处负责人巫世晶教授介绍，武汉大学学术委员会依据《武汉大学学术不端行为查处细则》处理学术不端事宜，根据学术事项需要成立调查组，由不少于5人的单数组成，专家不限于校内或国内，且同行专家不少于3人。学术委员会根据调查组的调查报告做出决策。武汉大学近期就李红良学术诚信问题进行鉴定的调查组中，3名院士均为校外同行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