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古分三国,称百济、新罗、高句丽,后统一名称高丽,时在我国的唐朝。以后称朝鲜,时在我国的明清。迄今五百年前朝鲜世大王发明了朝鲜拼音文字,以此推广,语文合一,才结束了历史写达意全部借用汉文的传统。所以在日本有比较著名的古典文学,在朝鲜则较为鲜见(印在钞票上的理学家李退溪、柳成龙身前都用汉文写作)。近现代外侮,战争关系,朝鲜的文学名家也还不多为外国人知晓。不过朝鲜的山水形胜、民族风物特色尤其歌舞艺术则早已腾播世界,尤其为东方人所稔熟。早在我国宋代,苏东坡就由衷感叹“愿生高丽国,一见金刚山。”高丽时代以降,僧俗事业与中国交往都可称密切,现在留下胜迹,不乏有关中国的神奇传说。朝鲜人有才,唐代有名的《讨黄巢檄》一文就出自朝鲜籍文士崔致远的手笔。现在釜山海云台畔还塑着他的纪念像,拓刻的书法真迹也苍劲秀润。
由于这种衣钵传承的关系,韩国有关中国古代文学的研究可说不输日本,尽管从上个世纪50年代初到90年代,足足有四十年的完全,彼此不通消息。但从尤其,仍能延聘教师学者,交流汉学,不绝薪火。中文系在大学也一直保留。近二十年来突飞猛进,学习汉语转向中国,据在韩参赞说,年平均在中国留学生保持在六万人左右,超过日本,为外国生源之首,身在韩国学习汉语者更不计其数。这自然和中国成为韩国第一经贸国有绝大关系。另外的历史原因也不可忽视,韩语中有大量汉语词汇,虽然语法同日语相近,为宾语前置型,但毕竟学习起来,汉语可资记忆,亦为亲切。
缘此我于2005年秋季学期以访问教授身份被邀到韩国,在汉城(新名首尔,英文Seoul)东国大学中文系执教一年。东国大学是一所百年历史的综合型大学,位处首尔中心,被唱入国歌的南山山簏,著名的标志性建筑汉城塔下。东大学生总数四万名左右,校园面积不过相当于我们国内一处师专或教育学院,然而中文系学生却令我,正式在册二百余人(尚不包括研究生),前来旁听选课者更多。川大中文系年招人数也不过百余,试想一个外国的中文系,年招二百余人,是什么概念。
此篇介绍现当代文学研究,为何繁哓以上一通,实乃不可或缺背景材料,西哲“一切历史皆现代史”,由此方可见韩人之热心中国语文态也。
东大学生虽多,但正式教师(tenninal)仅五人,都是在中国或取得硕博士学位的归国者,其中二位致力唐宋文学,一位现代汉语,一位古文字学,一位与我同行:中国现、当代文学。余缺的教席统由短期向外招聘。
那位我的同行金良守教授,身形高壮,笑容可掬,精通汉英日三种外语,每年都要到中国参加数次学术研讨会议,是韩国有名声的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学者。他向学生鲁迅、郁达夫、张爱玲、钱钟书的同时,还介绍我国当前的青年作家,如卫慧、绵绵、朱文近、周洁茹等,以至所谓“80后”的韩寒、郭敬明、许嘉、春树、张悦然等。有的更令我耳生得紧,一天遇我问他翻译什么,他说郭新(音)的小说作品。我对青年作家的熟悉程度仅止于毕飞宇,所以他弄的那些选题,我无从具体讨论,只有保持微笑与尊重而已。由此可见韩国学者对我国当代文学创作关注的范畴。先锋小说家格非作为访问学者年前到韩国延世大学居停一年,金先生与他也有交流与合作。
期末首场大雪,我与金教授有一次学术长谈,主题是中国当代文学与影视,着重讨论东亚家庭伦理题材,这时候金教授的兴趣似乎转向于影视创作,尤其是韩中、韩日有关伦常关系的影视创作的比较研究。作为韩国当前文化代表的影视“韩流”眼下正席卷邻国。第二学期正值金教授轮休,他就去了日本访学,为他韩中日三国影视比较研究专题著作收集素材。他留下的课程,由我与浙江大学人文学院的徐亮教授分担。
我在韩期间共参加了四次国际学术研讨会,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2005年11月l9日,于韩国外国语大学召开的“二十一世纪鲁迅研究研讨会”。这次与会代表嘉宾来自韩、中、日、澳(大利亚)、美等国。我初与会不仅满腹犹夷,想鲁迅研究在韩国能有多大市场呢?想我们在韩教学的教师所收到的请柬,不过是有邀约去捧场充数的意思吧。那天我与浙大的徐亮、南京大学的汪正龙、大学的杨民等同事进入会场,未料人头攒动,业已济济一堂,就险些没找到座位。能容载二百来人的电教室座无虚席。来自韩国各阶层行业的听众与发言者不禁更令我们大跌眼镜,因在韩国鲁迅研究不仅不清冷,反而大有“显学”之势。好几位资深发言者都阐述,80年代的反朴正熙运动,他们能身先士卒,甚至锒铛,为做登,就是因为受到鲁迅思想的激励,至今鲁迅著作仍是韩国人争取,清涤社会的宝鉴与指针。有一位长发男士,据说是韩国绘画艺术界颇有名的代表,言间甚至起立激呼鲁迅不死。另一位著名的哲学译介者则以鲁迅思想为据长时间韩国的现实问题。虽然语言或要经过翻译,但从他们的发言状与内容感受,让人不觉得他们是外国人,似乎是我们自小学习并景崇鲁迅作品队伍中的一员。
这次与会的著名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人士,中国方面代表是鲁迅研究所所长孙郁先生;韩国方面是前汉阳大学教授、韩国有关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名宿李泳禧先生;日本方面是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领域内的领军人物木山英雄先生(他研究周氏兄弟的专著近年在中国畅销);另外美国人、执教于的寇志明(原名Kowallis)教授,是当前以非母语的汉语直接研究写作的代表型学者,他的一口标准京味普通话透露了他对中国的体熟与醉心程度。我想这同上一代著名的外籍中国文学学者马悦然教授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吧。
著名学者的发言与当然是会场关注的中心,他们的精辟见解与高论的确也为会议增添了不少含金量。遗憾会场的传译不懂日语,所以木山英雄老先生的不得已使用中文。许多外国的学者精通中文,但口语独非后天之功,像我的韩国同事金教授与我交流就要借助手语与第三国语,表情远比语汇丰富。许多人期待的木山英雄的,无疑成了“”,连他自己也难为情地一再抱歉。会间休息时,我上前请木山英雄签名,看得出来,他使用笔远比用口表达流畅。
韩国的国际学术会议例行现场传译,主题发言者之后,是专门安排的讨论者上台就有关问题讨论与质疑,所以有关鲁迅思想与社会人生问题得到热烈响应,自动登台者不绝,会议主持不得不时间与人数。金教授在这次会上了做鲁迅与铜版画讨论发言,他的中文论文事前向我们同校中国老师征求过意见,经过反复磋磨修改,改动主要是在语法表述上。他与人商榷的文章并不长,凡二三千字,但用心良苦,一丝不苟,可见他们做学问的认真与。
这次学术会议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韩国著名学者李泳禧先生,他的论文题目《试论一个问题对鲁迅著作中没有朝鲜(韩国)之意义的考察》,先生用韩文,但人手一份的译成中文的论文使我们丝毫不感到理解的困难。李先生从韩国人的立场提出问题,是一个从前没有人注意到的问题,对于有考据癖的我,尤其吸引。
论文开明义,提出:“本文针对鲁迅(18811936)多年来的许多著作、作品、发言中一点也没提到与当时的中国一起共患民族悲运的朝鲜民族这一事实,随意试论了自己平时怀有的一些疑问。”文章通过五个方面阐述观点,时代背景例述与比较占了较大篇幅。谈起缘起,李先生是一次赴中国参加学术会议“中韩鲁迅研究对话会”,“在此某一私人谈话中偶然听到有人随便地提到:鲁迅的作品中好像没有涉及到韩鲜和朝鲜民族的内容。关于这个问题,会议期间谁也未曾表示过关心,甚至根本没有人提及这个问题。我作为那个学会的非专业人员能够参会感到荣幸,对那个谁都不太关心的问题认真地想了许多,我对这个问题的关心真不亚于对鲁迅文学本身的关心。”应该理解作为一个韩国人的李先生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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